第36章 郑居中的建议(1/2)
郑居中敛了踪迹,好像一个局外人,只是来此亲眼见证某一页史书的如何落笔。
青裙女子悄然叹息,难道这就是故友们当年无限憧憬的千年万年之后的人间么。
战场内外一时间窃窃私语,敌我双方都在猜测曹慈怎么来了?
不管缘由是什么,曹慈的到场,浩然阵营这边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。
浩然和蛮荒,看待白衣曹和青衫陈,当然是不一样的观感。
隐官陷阵,好戏才开场。曹慈入局,差不多可以收官了。
毕竟只要大致了解陈平安武学造诣的高度,相信曹慈只高不低。
要说陈平安的修行境界,一直是个谜,飘忽不定,起起落落复起的,让外界难以准确评估。
可是单论武道成就,“手脚功夫”的高低,陈平安还真是一块极为牢靠的金字招牌。
裴钱深呼吸一口气,默默卷起袖管,抬起手背,轻轻敲击额头一下。
竹素此刻处境有些尴尬,她不敢隐瞒陈平安的动向,毕竟他既是剑气长城的隐官,还是大骊的新任国师。竹素就立即跟宋云间说明情况,宋云间拿不定主意,马上让容鱼跟皇帝陛下禀报此事,于是裴钱、郭竹酒还有地支一脉他们就都知道了,落魄山那边当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。
跻身了仙人境,竹素再看“蛮荒”,她的眼界和心境,就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。
比如竹素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理解,昔年那些城头之上“背影”的心情了。
以及为何剑气长城的玉璞境剑修,始终不会被称为“剑仙”,为何他们也不肯以“剑仙”自居。
郭竹酒站在栏杆上,伸手作眺望状,心声言语道:“师姐,回头若是师父生气,只管把事情往我身上推。”
裴钱洒然笑道:“哪有这么不讲义气的师姐。”
郭竹酒嘿了一声,“可惜不是小姑娘了,再不好意思敲锣打鼓给师父助威。”
裴钱密语道:“稍后我会单独凿阵,你别跟。你也跟不上。”
郭竹酒说道:“师姐放心,我也没资格逞强啊,只会力所能及做些事情,例如把这儿当成临时的避暑行宫。”
裴钱会心一笑。
貂帽少女到了这边,却是立即蹲下身,猫在栏杆那边,双指并拢,竖在身前,闭着眼睛摇头晃脑,念念有词。
至于郭竹酒的那番言论,谢狗是打心眼佩服的,不是自家盟主,说不出这等豪言壮语。
郭竹酒一个鹞子翻身,飘然落地,瞪大眼睛,竖起耳朵,疑惑道:“狗子,你搁这儿做法呢?”
谢狗以眼神示意郭盟主别打搅自己,从袖子里掏出一壶酒,匆忙闷了几口。
她当然不是怕了那些“熟人们”,只是早就跟白泽有约定,混江湖的,得讲信誉。
当然,真要开打,打得狠了,她就施展出落魄山的不传之秘,假装梦游蛮荒,醉里递剑一场。
呵,惜哉剑术疏,至今未十四。
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热闹。
山顶这边又有涟漪阵阵,竟是又来了两位远游客。
都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。
青年容貌的老剑仙,齐廷济。
还有米裕腰间佩剑,同时悬挂有一枚名为“濠梁”的养剑葫。
择日不如撞日,他们本就约好了要一起走趟蛮荒,得知隐官已经身在蛮荒腹地,二话不说就来到此地。
米裕闭上眼睛,面带笑意,手心轻轻摩挲着那枚养剑葫。
没有什么如果,假设,万一,曾经的我们终究就是成为了今日的我们。
那就让明天的我们不要后悔我们今天的作为,或是不作为。
跻身玉璞境之后就一直在喝酒的米裕,好像,此时此刻此地的酒鬼一个,终于醒酒了。
终于,终于有机会,他可以与那不敢相见、只能避而不见的“遗憾”二字抵敌相见了。
齐廷济双手负后,凭栏而立,身上没有一点杀气。
敏锐察觉到米裕的心境变化,再看了眼不远处的青年皇帝,跟曹慈点头致意,齐廷济最后将视线重新投向天上。
与那位老剑仙视线相对,官巷大笑不已,抬手示意,算是与“老友”打了个招呼。
在剑气长城年复一年守城的齐氏家主,跟一个选择主动置身于蛮荒战场的齐廷济。
一定是两种心态,两个截然不同的齐廷济。
人,就怕没有“这辈子一定要做成的某件事”。
齐廷济很想证明一件事。
陈清都,你低看齐廷济了。
齐廷济是向来不喜废话,更不愿与谁撂狠话的,况且也没有谁能够教他做事,该如何递剑。
他只是一步缩地,便下了山,到了战场,再一步,就到了两座“潮头”之间的地界。
绯妃与一众大妖心声提醒道:“齐廷济的注意力始终在我们身上,不可掉以轻心。”
周海镜身形冉冉上升,彩甲飘带,手提一杆长枪,腰悬年轻国师暂借给她的两把狭刀。
她看那地面战场,再瞧那天边密密麻麻的浮舟渡船,眼神炙热,咧嘴笑道:“不虚此行,开了眼界。”
大骊地支一脉其余十一人,都是首次来到蛮荒天下,倍感新鲜。
他们曾经听隐官提起过蛮荒天干,不知今日有无机会对上?
气焰冲天的朱厌遥遥瞧见了那“貂帽少女”,便是道心一震。
大概这就是所谓的“恶人还需恶人磨”。
哪怕明知剑修白景在那登天一役递过剑,跌境无疑了。
朱厌依旧不敢轻易与那疯婆娘言语“叙旧”半句。
换作别的蛮荒妖族,朱厌早就拎棍登门,刨地三尺也要将其揪出,打杀了事。
大妖官巷皮笑肉不笑道:“看来大荀道友也被隐官摆了一道。”
也。
女冠柔荑倍感无奈,王制确实被那厮算计惨了。
雨笼竭尽目力,看了眼那一粒不断飞升至高空的彩色光亮,那就是大骊地支?看来坐镇大阵枢纽的,也是一位女子?
可惜自己当年未能入选蛮荒天干。
她也不清楚那十位蛮荒天才,如今身在何处?
雨笼欲言又止,还是忍不住以心声问道:“爷爷,这场伏击战不会演变成一场……”
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战事。
官巷捻须笑道:“说不准啊。”
若是真能在今天一锤定音,就此决出胜负,倒也省事了。
绯妃瞥了眼官巷,老谋深算之辈,不过如此了。
官巷脚边搁放着两只小陶罐,里边装满了篆刻有铭文的“黄豆”,只需将它们抛撒出去,落了地,便是一尊尊地仙品秩的道兵。两罐黄豆,是官巷压箱底的家当,炼制起来极为不易,耗费天材地宝还算小事,关键是此举最为消磨光阴,速成不得,还要秘密挑选“底材”,每年也只能炼制出一二粒黄豆,而且越到后来,就越是难以寻见合适的人选。
如此一来,官巷只好退而求其次,同时打造第二罐“黄豆”道兵。
蛮荒山巅传言官巷此举是为合道作谋划,要以外力强行跨过那道门槛。
实则都是要留给孙女雨笼作陪嫁妆奁的。
在新旧王座当中,官巷虽然杀力并不算出众,但是老谋深算,极其擅长自保,所以不管蛮荒如何变幻大王旗,总有他的一席之地。
王制喜欢打仗,是为了不断提升那杆“大纛”的品秩,增加“大殉”道号的含金量。
官巷处心积虑,秘密谋划多年,在前不久,终于一鼓作气炼制出了最后九颗黄豆。
凑齐一罐子的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。
第二只陶罐,属于候补。虽说还缺了三十多颗,官巷其实已经心满意足。
官巷跟王制做买卖,算是互取所需。类似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,官巷做了多年,很多年了。
好些年轻一辈的修道天才,都觉得王座里边,道场位于玉明洞的大妖官巷,最喜欢提携晚辈,最愿意栽培后进,为年轻修士无私护道……可事实上,这些看似登高路上修行顺遂的天才们,几乎没有一个能够跻身仙人。
柔荑以心声说道:“可惜云深前辈不愿意出山相助。”
一位符箓大家对于战场走势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。
官巷摇摇头,“他是真正的清净道人,断然不会搅和这些红尘事的。”
身为玉符宫开山祖师,道号云深的言师,在蛮荒是出了名的道龄高,资历老,人脉广,人缘好。
比如言师就曾有大恩于年轻时的官巷,并且官巷是很多年之后才辗转知晓真相。
在蛮荒,不比浩然,一个修道之士,想要活得与世无争,就得有不被大势裹挟的本事。
刚好言师就有这样的能耐。
老道士已经多年不问世事,玉符宫事务早已交予弟子们全权打理,而且绝对不是那种看似放权、实则躲在幕后暗中操控大局的太上皇。就算是先前信物被窃一事,闹得很大,吵来吵去,一直吵到了闭关的言师这边,老道士也让炼丹童子递出一句话,只是“缘法使然”四个字。
先前官巷悄悄专程走了一趟玉符宫,面见言师,虚心求教道法。
言师直言不讳,“道友当真不怕早已遭了天厌?凑齐天罡地煞之时,就是天殛临头之时?”
当时官巷确有几分心虚,嘴上依旧故作轻松,笑道:“天都没了,还怕什么。”
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