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药罐,忙活了半天终于有模有样地煮起了汤药。

    等待药被熬好有一段时间,她搬来小板凳在火炉边坐着,怔怔地盯着那还未滚起来的药汤发呆。

    一下子从忙碌中抽离,就好像打在她身上的麻醉剂失效了一般。

    各种复杂的情绪都升涌上来,在她心头转过几圈儿后,汇成同一股缥缈的怅然和失落。

    ……她此生还有回去的机会吗?

    真的能像霜见所说的那样,走完剧情,他们或许可以从这本书里抽离吗?

    如果说她真的已经死了,那哪怕以游魂的身份,她也还想再去看看那些与她彼此牵挂的人们……而不是云里雾里地来到异世,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来得及进行。

    倘若早知道那个晚上就是属于她短暂人生的最后一晚,她一定不会那样轻描淡写地度过……

    莺时眼眶一红,鼻子一酸,于是便有了先前钟妈妈闯入后看到的那一幕——

    “我的好小姐,出什么事了,怎得这般伤心?”

    一切回忆叫停,时间线终于又来莺时将钟妈妈对她的关心都搪塞过去、提起药罐便往出溜的当时当刻,“我还有要紧事,就先走了!”

    她知道自己得振作起来,她还要不引人注意地赶去后山给霜见送药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山林静谧,只有风声在枝叶间低语,不起眼的茅屋伫立在旺盛的草木之间,赶来之前莺时都没想到会看到霜见站在外面,竟像是在迎接她。

    少年人身量已经很高了,穿着一席浅旧发白的弟子制式蓝衣站在那里,衣袂随风微微摆动,不需多余动作,已叫人觉得挺拔如竹——分明他还被伤病折磨着呢。

    这是莺时头一次看到他站立的样子。

    身量高挑,肩背笔直,腰线被勾勒得明显,双腿又极为修长,再加上那张脸……怪不得能斩获形形色色的女配们的芳心,对美好事物心向往之是人类的本能!

    真是看一眼就叫她一下子淡化了心头的惆怅之情……

    “霜见,你怎么出来啦?”莺时加快速度,小跑两步奔过去,“身体感觉怎么样,还难受吗?我给你带了东西!”

    霜见望着少女的身形由远及近,或许她没注意,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眼尾还染着绯红。

    她哭过。

    霜见静静地看着她,将药罐接过拎在手里,轻声道:“昨夜回去以后,受罚了吗?”

    “唉,可不是嘛!许名承罚我抄书,搞得我一夜没睡,还没抄完。”莺时苦着脸道。

    语气哀愁,但情绪直接而通畅——那便不是为此而哭。

    应当和昨日她在他面前暴露出的那阵崩溃同源,和穿越有关。

    霜见心中了然,便就抄书一事又道:“还差多少?”

    “差一大半,许名承狠心要我抄十遍全套《上善若水》,我现在第三遍都还没抄完,刚进行到第五卷!”莺时咬牙切齿道,“最可恶的是他要求我明天中午之前就得给他!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她叹气,“所以,我今天给你送完药,还得回去继续抄书,不能多留在这里陪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霜见手指不由扣紧,只觉手腕上的一根红绳存在感鲜明了起来。

    没错,他已经将这根莺时留给他的“信物”绑在了手上。

    有赖于此物,他昨夜度过了生平最特别的一个夜晚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受伤势拖累,他或许会去提前做一些布置,好让自己的实力能尽早回归巅峰,不必受制于人。

    但哪怕是什么都没做,仅仅是躺在草垛上和自己心平气和地相处,对他来讲都是难得的体验。

    可他并不是个乐观的人,难以认为有此绳结伴身,从此他便可自在随心,彻底成为逃离规则束缚的普通人。

    绳结只是沾染了莺时气息的贴身外物,终会有失去效力的时候。

    如果他不搞清楚莺时与他“脱轨”行为背后的联结,不能让其影响永久地作用于他身上,不能将选择权控制在手,便永不可能有万事太平的那一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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